战事，等我

    上官透没去早朝。

    他身子重了本就容易疲累，又被嬴政缠着厮摩折腾了大半个晚上，嬴政起来的时候他还睡得正沉，嬴政看他眉宇间都是倦色，特意让宫人们动作轻些免得吵醒了他。

    嬴政不让他上朝，是心疼他有孕在身，也是为了避免上官透继续干涉朝政。从前允许他上朝，是因为嬴政觉得王后依附于秦王，上官透的一身荣辱都是他所赐，他愿意给王后无上的尊荣和宠爱来彰显王后的地位。如今帝王疑心既起，自然不愿给王后逃脱他的掌控的一丝可能。

    嬴成蟜站在门外守了一整夜。

    嬴政上朝时特意叮嘱嬴成蟜今日也不必早朝了，说是他守了整晚应该有些累了，让他回府安心歇息一番。

    至于到底是关心嬴成蟜，还是猜忌嬴成蟜，只有嬴政自己才清楚。

    等嬴政走了，嬴成蟜却没有回府。

    上官透拦住了嬴成蟜。

    “不疑，我知道你心里生气。只是我同他不过是为了权位，我心里从来都没有他。”上官透忍不住去牵嬴成蟜的手，一热一冷，恰如两人的神情，那双狐狸眼中满是盈盈水色和深深倦意：“我的心里只有你，我只是怕他会伤害你。”

    嬴成蟜觉得很疲倦，他不知道这场权势的闹剧到底还要持续多久，会是什么结局。他的神情恹恹，忍不住想呵斥这场荒唐，却又觉得自己毫无立场。

    上官透知道嬴成蟜委屈。

    可是他也觉得委屈，嬴成蟜救了嬴政，打乱了他的计划，可他依旧在曹王面前力保他性命，他对他难道还不够好吗？

    看着他眼里的水色越发浓重，面上都染上了委屈，任是嬴成蟜心中有再多的气，再多的妒意，终究化成了一声叹息。

    赵王亲自领军，兴兵伐秦，势要一雪前耻，将发妻夺回。

    这个消息传入朝中，秦王身上的威严又重了几分。

    近日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早就让嬴政心里压着一股火，但是他舍不得责罚上官透，又不愿亲手杀死自己的胞弟，为了保全颜面，不能揭穿两人，只能强忍着火气。

    赵国进犯这事，就正好撞在他枪口上。

    嬴政对上官透这旧情人早有不满，只是因为允诺了要留住李承鄞的性命，才一直隐忍不发。如今赵国兴兵来犯，两国交战之事，再不是上官透一人能阻止的了。

    下了朝，秦王宣了长安君。

    “寡人为了夫人才留了他一命，既然他不珍惜，这条命是时候向他讨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长安君稽首领命：“臣愿带兵出征。”

    嬴成蟜知道若是他真的在战场上杀了赵王，他和上官透定会生出嫌隙，想必王兄要他出征也有这一层考量。

    只是，不论如何，他都是大秦的长安君，卫国安邦，是他生之宿命，大秦的疆土，寸步都不能让。

    这一场秦赵之战，赵王为夺回发妻，秦王欲取赵王性命，长安君想守护大秦，战争，算计，权势，如此种种引起了无数的血腥与风浪。

    即便是好像同战事无关的王后曹王等人，也早就被裹挟到权利的漩涡之中，再不能逃脱。

    曹王知道秦王不准备要长安君的命。

    秦王这人，看着冷酷无情，实则对着自己人总是有些心慈手软的。像是秦王生母赵太后，她秽乱宫闱豢养男宠的事，秦王就跟没看见一样。若不是后来赵太后心太大，竟然妄图扶持幼子上位，威胁到了秦王，想必她就是养一辈子男宠，秦王也不会把她怎么样。

    但是曹王想要长安君的命。

    他早已感觉到王后对长安君是有几分不同的，这种不同里隐约有几分情意和真心，这让曹王不由生出了许多担忧和妒忌。此次秦赵之战，长安君领兵，他掌粮草补给，正是他一举除掉长安君的好机会。

    他绝不会允许上官透同嬴成蟜生出利用之外的任何关系，上官透的心只能是他的。

    听到赵王兴兵伐秦。长安君领兵出征的消息，上官透恍惚间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。

    他是为了保住李承鄞的性命才进的咸阳宫，可是当他被害流产时，李承鄞娶的新太子妃有了身孕，从那时起，他就告诉自己两人的夫妻情分已尽，今后他将只为自己而活。

    谁都不肯放过他。

    嬴政，李承鄞，他们把他视作一件可以随意争抢的战利品，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，曹王随意欺辱他，用药害死了他的孩子，奉他为主的肖铎不过是为了权势。

    唯一在乎他意愿的只有嬴成蟜，默默守在他身后的嬴成蟜。

    上官透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昔年在邯郸时，他送李承鄞出征，结局是李承鄞重伤，他像一件贡品般被送入咸阳。

    现在他又要送嬴成蟜去战场了。

    他突然生出了许多害怕，怕的他什么都顾不得了，秦王的猜忌，曹王的疑心，什么他都顾不得了。

    他想见嬴成蟜。

    嬴成蟜过来的时候，面上还带着笑意。

    上官透却是满面霜色，眼尾还挂着哀戚的红，他想求嬴成蟜不要去，却始终张不了口。

    嬴成蟜笑着宽慰他：“不过是寻常战事，我一定尽早回来，你不必担心。”看着他那副委屈不舍的模样，忍不住又心生柔情：“你如今身子重了，忧思过多对身体不好。若是你生产时，我不在你身边，不能护着你，你务必要保护自己，不要轻信他人。”

    说着手就搭在了上官透腰后：“今日，便教你认认xue位吧，若是有个万一，遇到了歹人，可以攻其不备。”那火热的手指轻轻压在凹陷处：“这里便是命门，一击即中，非死即伤。”

    上官透眼尾的红越来越重，全都化成了浮光欲落，他的手扣在嬴成蟜的手上，两人的热生出越多的火，满满的都是不舍和眷恋。

    亲密无间。

    “等我。”

    上官透又怕，又觉得安心。他怕嬴成蟜食言，又总觉得嬴成蟜不会骗他。他陷在是非纠葛之中，混乱了思绪，只能紧紧抱住身上的人，像是一丛柔弱的茑萝，攀附在大树上，越缠越紧，死死不愿放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