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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人见着我的尸体,心里会不会哪怕有一丁点后悔。 真的是幼稚又愚蠢。 我父亲冲进来的时候他也快疯了。我看见他一个骄傲了大半辈子的人,手哆嗦地像得了帕金森,吼着让救护车来的时候完全是一副色厉内荏。那时候我又突然清醒了过来,在救护车上的时候是从未有过的明白,就算没有了林疏严,这世上也总还有人和我血脉相连,是真正会把我放在心上的。 失去了林疏严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,在看见我父亲为我伤神憔悴的时候,我爱人的能力突然又回来了。 可惜我实在不省心,再次爱上的人,他父亲是我家的政敌,虽然彼时我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情,我以为阮东慈只是一个皮相颇好的小警察,仅此而已。但无论是谁,都是我自己选择爱上的男人,所有的灾难至少我得负一半的责任,总不能只知道哭哭啼啼地怨天尤人。 易迟晰自那天离开我家后,婚礼的事宜竟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办了起来。但这与我没什么关系,我只是躲避我母亲的唠叨去理了个头,想显得自己成熟一些。我还特意从衣柜里选了一套西装,把自己抹的油头粉面,父亲看见我这副打扮,面露古怪,“这是去见谁呢?” 我直言不讳,“去看个画展。” 大约父亲对“画”这个字格外敏感,他的青筋立时在太阳xue附近突了出来,腮帮子咬得死紧,字儿像一个个从牙缝里蹦出来的,“你哪根筋搭错了,好端端地去看什么画展?” 我的父亲双眼发红,眼看就要勃然大怒,却猝不及防被我抱了个满怀。“父亲,你别着急,只是我就要结婚,想和过去做个道别而已。” 我想他还是没有忘记我自杀的事情,每想起一次便又伤又气。果然,我父亲冷静了些,别别扭扭地挣脱着,“快三十岁的人,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?快把手撒开,被别人看见了算什么话。” 那画展举办的地点就在一个开业没多久的商场里面,正是我为李松辛挑选礼物的地方。这一路我遮遮掩掩,终于看见了画展的轮廓,它的入口处放着一个宣传板,上面有画展的主题,还有画家的名字,林疏严。 第二十三章 我不太明白苏震为什么会约在这里。 我站在画展的门口,对着那块宣传板发了会呆。因为人少,工作人员很快便注意到了我,他温柔地上前询问道,“先生,请问有哪里可以帮到你吗?”我忽而从梦中惊醒,踉跄着后退两步,讪笑道,“没有,没有。” 那工作人员一定很诧异,为什么会有人对着一块宣传板失态。他坚持着他的热情,“林先生是艺术界的新秀,此次展出的都是他在国际上多次获得奖项的作品,先生有兴趣看一看吗?” 我再次用微笑敷衍,避开他的视线,逃一样地冲进了展览馆。 苏震已经在里面了。他坐在一副画的面前,像是很专注,又像是神思脱离了躯壳,钻进了画里游离。我来到他身边,轻轻地说了句,“哥。” 苏震一动未动。 我干脆坐了下来,就坐在他的身边,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,“想什么呢,回神了。” 苏震这才叹了口气,“顾凛,你看看这幅画怎么样?” 我没什么艺术细胞,所有的画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样。可林疏严的画于我而言又特殊了些,我平静地将眼前的油墨看了又看,瞧了又瞧,实诚道,“太压抑了,我不喜欢。” 苏震的嘴皮抽动着,自嘲地笑道,“我倒是忘了,你怎么会喜欢上他的画。” 其实我能迷恋上林疏严,自然也能恋上他的画。以前我看过林疏严画的时钟遗物,画的半残乌鸦,他们都是灰沉又压抑的,但因为我喜欢画它们的人,自然也就喜欢上了画作本身。我知道艺术大家对林疏严的画作没有夸大,那种用规整的线条画出来的颓废和荒唐,应该正是普通或者不普通的人所喜闻乐见的。 苏震说,“这些都是让他名声大噪的作品,但我见过他最好的画,是他笔下的你。你没有见过吧?关于你的画,都让林家烧了个一干二净,但其实里面不只是有龌龊,还有你演话剧的样子,你笑着骑马的样子,他画得都很好。” 也不知道冥冥神明被什么妖魔迷了心窍,光天化日之下,我竟然能和苏震坐在一块儿,心平气和地讨论林疏严的画。 为了不让气氛尴尬,我勉强接了一句,“只要他还能画,就很好。” “是啊……是啊……”苏震喃喃道,“精神病院差点毁了他。或者说,我觉得已经毁了他。但如今看他还能办画室,开画展,看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。” 是的,已经都过去了。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伤疤。那疤已经很淡了,几乎不怎么能看出来,但我知道那曾经是一道很深的伤疤。苏震缅怀完了过去,思痛的情绪释然了些,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下周围,确认这块空旷的地方只有我俩之后,这才小心翼翼地问,“小凛,你说可能有人会害你,这是怎么回事儿?” 第二十四章 我问苏震还记不记得我被绑架过的事。他连连点头,“你怕有人会因为你和易家的联姻而害你?” 我叹了一口气,“我们家早就不比以往,眼红的人多着呢。哥,你可不能由着别人害我。” 苏震有个靠谱的朋友开了家侦讯社,规模不大,但足够让我偷摸着去查点事情。曾经绑架过我的幕后主使尚未被抓到,但我相信,他一定会再来。苏震听了我的话并不意外,只是了然地笑了笑,“怎么会,不过这倒是巧了,有人拜托了我做同样的事情。” 我愣了下,“啊?” “就是这场画展的主人啊。”苏震开始变得有些支支吾吾,“他找到我,问我能不能从警局里弄到当初你被绑架时的细节,说很有可能会有人再来害你。还说,如果可以的话……他想再来见一见你。” 我听得有些木然,“所以,你就把我约到了这里。那他人呢,他什么时候来?” 苏震有些心虚,“其实……他从一开始就在了。” 我顺着他的视线回头,有个人站在光影交错里,穿着衬衫长裤,袖子挽至半臂。那人的脸庞我是熟悉的,甚至还亲吻过很多次,但对上他的目光,我依然情不自禁地想流出泪来。 “对不起,小凛。”苏震在我的背后小声地说,和当初对我道歉时的语气一模一样。“我之前去精神病院的时候,他几乎已经是疯了。你不知道吧,即便是在精神病院里,他也一直在画你的肖像。医护人员没收了他的笔和纸,他便用指甲在墙壁刻上你的名字。我进去的时候,房间里的整个墙壁,都是你。” 我有些机械地转头,“你说什么?”